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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(第2页)

这年冬天,分配老杜的活儿是收尿、挑尿。村街里的厕所是男女混用的。识别方式是搭在墙上的裤腰带。开始老杜不知道“裤腰带识别法”,挑着尿桶就进了厕所,里边“哇”的一声,他慌慌地退出来,吓得一迭声说:对不起。对不起。后来有人质问他:你不是故意的吧?他吓坏了,忙说:不是。真不是。尔后人们告诉他:你看墙头。墙头搭的若是红裤腰带或是丝线编的、有穗穗儿的那种,那就是“女”;若是一根绳,或是蓝、灰、黑布的带子,或是皮带子,那就是“男”了。打远一看就知道。可老杜始终也没有弄清楚“男”、“女”的分别。于是每次进厕所,他都会远远地喊一声:有人么?

老杜在挑尿的头一天,就给自己备了一个大口罩。老杜是村里惟一戴着口罩挑尿的人。他担着尿桶走在村街上,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说:老杜,你戴着一个牛笼嘴干什么?他郑重地说:不干什么。我不是怕脏,我有胃气疼。尔后,当他担着尿担子拐向菜地的时候又有人问:老杜,你戴个牛笼嘴干什么?他再次解释说:不干什么。我不是怕脏,我有胃气疼。就这么一路走,一路问,老杜每次都恭恭敬敬地回答。尿是往菜地送的,一天四趟。进了菜地之后,在菜地干活的妇女们还会问:老杜,你戴一牛笼嘴干什么?他就一次次解释说:不干什么。我不是怕脏,我有胃气疼。我真的不是……人们就笑。就这么一天下来,他很自觉地就把捂在嘴上的口罩摘掉了。

过罢年,到了三四月间,春天里雨水大,村路被雨水泡泛了,全是泥浆子。架子车轧出的车辙一沟儿一沟儿的,人踩的脚印一窝一窝的,走起来滑唧唧的。当我们光脚在泥水里奔跑的时候,分派去挑尿的老杜却特意换上了一双胶底鞋,还穿着袜子。村里人见了,叹一声,说:到底是城里人哪。

治保主任看见他,伸手一指说:老杜,你过来,过来。老杜挑着尿担子过去了。治保主任说:放下。扶住树。老杜就放下尿担,看了看树,天湿,槐树上生虫了,黑麻麻一片,他恶心得干呕了一声,可他还是扶了。治保主任说:老杜,你把鞋脱了。我送你一双皮靴。老杜就把鞋脱了一只,看看主任。治保主任说:脱了,袜子也脱了。老杜手扶着树,一只脚金鸡独立,把袜子也脱了,再看主任。治保主任说:踩地上。老杜迟疑了一下,就光脚踩在泥窝里了。治保主任说:那一只。于是,两只鞋袜都脱了。治保主任指一指自己的腿,说:裤腿,还有裤腿,扁起来。老杜就把裤子“扁”(在平原,“扁”是折叠的意思)起来。治保主任说:挑上。老杜就重新挑上尿担子。治保主任说:利索吧?老杜两只脚“呼哧、呼哧”地在泥窝里踩着,拔出来就是两腿泥。老杜说:利索。利索。治保主任说:巴地吧?不滑了吧?这就对了。泥嚓嚓的,多废鞋呀。去吧。老杜一手提着鞋袜,一肩挑着尿桶,边走边点头说:好。这好。

夏天到了。割麦的时候,老杜戴一新草帽,穿一白衬衣。领口、袖口处的扣子都系得严严实实的。到了地里,人们都在看他。有人说:老杜,你这是串亲戚呢?他已经能听懂乡人的话了,说:不串。我这儿没亲戚。人们哄一下笑了。老杜很尴尬地站在那里。治保主任说:老杜,既然不串亲戚,捂那么严干什么,脱了吧。众人都说:那麦芒儿,一天都给你扎烂了。脱脱脱,赶紧脱。老杜看汉子们大多都光着脊梁,迟疑了一下,就脱。脱了衬衣和背心,众人呀了一声,只见他一脊梁的红疙瘩,都是蚊子咬的。治保主任走过来,用脚先把地上的麦茬踩倒,尔后又蹲下来用手把地上的土坷垃一一“面”了。说:会驴打滚么?老杜怔怔的。治保主任说:驴打滚你都不会?众人呱呱又笑。治保主任就现场做一示范。于是,在一片笑声中,老杜往地上一躺,跟着学“驴打滚”。治保主任说:糙糙。好好糙糙。老杜很听话,很认真,他接连在地上打着滚儿,左打,右打,左糙,右糙……众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。治保主任问:还痒么?老杜红着脸说:不痒了。不痒了。

治保主任豪迈地说:土里有药。

到了第二年,老杜已可以穿着大裤衩子,光着脊梁蹲在村街的饭场里吃饭了。他甚至学会了在阳光下捉虱。他蹲在烟炕房的门坎处,在暖暖的阳光下,“咯嘣、咯嘣”地扪一片一片的虮子。在烟炕房外,老杜也学着把刚烤过的烟叶揉碎,用旧报纸裹了卷烟吸,可他没学会,老咳嗽。他只是学会了一句话:烟太壮了。(在乡村,“壮”即呛和辣喉咙的意思。)过了不久,老杜甚至还学会了“扬场”,他一边扬一边还认真地背口诀:扬出去一条线,落下一大片……人们又笑。

秋后,在芦苇荡里割苇子时,老杜已可以跟那些妇女们说说笑笑了。秋后的苇叶像刀片一样,一不小心就把身上割一道血印。女人们一边教他割苇子一边问他:老杜,那女的是你的学生吧?老杜先还扭捏着,说:不是。又说……是。也算是。毕业了。女人们说:说说,咋勾引人家的?老杜说:是、是她先“那个”我。女人们说:不会吧?人家一姑娘……说说呗。老杜说:有一天,正走着,她突然剥了一块糖,塞我嘴里了……女人们说:甜么?他说:甜。女人们问:后来呢?把持不住了?他连声说:没有。没有。接着又交代说:就跟她看了一场苏联电影,她把手递到我手心里……女人们问:那还不握住?他说:握,握了。女人们追问:软和么?抠人家手心了吧?他说:没有。真没有。汗,我出汗了。女人们说:咋那么不小心,就怀孕了?老杜诺诺地说:“安全期”。她说是……“安全期”。女人们齐声问:啥是“安全期”?他说:我,我也……说不好。女人们又连着问:那怎么就让人告了呢?老杜叹一声,摇着头说:后来,我不知道,她、又谈了一个……女人,斗(读)不懂的。女人们哄地笑了,说:说说,你“斗”了多少女人?老杜也笑,苦笑,说:没有。就这一个。女人们都替他惋惜,说:你说你,就“斗”一女人,还弄了顶“帽子”,亏不亏?在一片哄笑中,老杜很快就得到了女人们的谅解。女人一向同情弱者。她们一个个都争着教他些割苇子又不伤手的方法。一个个说:老杜,你真是倒霉呀。

老杜戴着“帽子”呢,老杜很低调。这一点正是村里女人们喜欢的。她们先是教他做饭,尔后又教他学会了破篾子、编席。甚至还教他站在滚动着的石磙上碾篾子。老杜的水蛇腰半弯着,站在石磙上总是保持不住平衡,摔了很多跤。老杜的眼镜架摔坏了,用线缠着,让人看了很亲切……在村里,老杜一举一动都会惹女人笑,常笑得女人们直不起腰来。

后来,村里人都说老杜进步很快。老杜先是晒黑了,也耐冻了。那一年,割完荡里的苇子,村里“打平伙儿”时,在众人的撺掇下,老杜居然也喝了一碗酒,醉了。

“打平伙儿”是编席窝儿一年一度的庆祝方式,村村如此。一般都是割完苇子的时候,由公家收席点预支一些钱(这钱在交席的时候由各家分摊着扣除),买上一扇猪肉,再由村里出些白菜、粉条、豆腐之类,在刈过的芦苇荡里就地垒一灶,支上大锅炖了;再买上几坛便宜的红薯干酒,燃一堆篝火,全村人都来热闹一番……这几乎算是男人们的节日。村里汉子们喝了酒就玩“顶牛”,一对一、头顶头,看谁把谁顶败了,胜者有奖:好酒者(额外)奖三碗酒;好肉者(额外)奖三碗猪肉炖粉条。那天,看汉子们嗷嗷叫着,闹着,胜者大碗喝酒……老杜先是在一旁看着。红薯干酒性烈,他已在众人的撺掇下喝了一碗,有些醉意,就一个劲地傻笑。这时,有人叫道:老杜,上来,顶一个!让老杜顶一个!

老杜先是一怔,摆着手说:不行,我、不行……可是,众人一拥而上,还是把他给推出来了。谁也没想到,当老杜站到篝火前时,先是还扭捏着、推让着,突然一下子就活泛了,他用左手支着腰,挺直了腰杆,头发一甩,扬起脖儿,红着一张酒脸,两眼一闭,“啊”的一声,竟朗声背起诗来:帝高阳之苗裔兮,朕皇考曰伯庸。摄提贞于孟陬兮,惟庚寅吾以降。皇览揆余初度兮,肇锡余以嘉名。名余曰正则兮,字余曰灵均。纷吾既有此内美兮,又重之以修能……

这下子,众人傻了。汉子们一个个互相看着,问:娘耶,他“西”(兮)啥呢?日白的啥?有人摇着头说:乖乖,大学问哪!老杜大学问!有的说:是啊,老杜学问深着呢。不简单,真不简单……只有治保主任说:球,球哩学问。

往下,老杜朗诵的声音越来越大了。只见他不时地扬起手臂,舞动着、比划着,摇头晃脑,抑扬顿挫地唱道:“……长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艰。余虽好修姱以羁兮,謇朝谇而夕替。既替余以蕙纕兮,又申之以揽茝。亦余心之所善兮,虽九死其犹未悔……”

是呀,人们瞪大着眼睛,全都傻傻地望着他。人们听不懂,人们不知道他在“日白”些什么。人们只是猜测:这就是“学问”哪,大学问!乡人们被他的情绪感染了,一个个拍手叫好。可是,正当人们齐声叫好的时候,老杜却突然停了。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,“哇”一声哭起来了。一个五尺汉子,平身往地上一躺,放声大哭……人们互相看着,说:这、这是咋啦?这时候,女人们涌上来,乱纷纷地说:醉了。老杜醉了。把他抬回去吧。于是,人们七手八脚地,把老杜扛上,抬回村里去了。

这年的冬天,到老杜烟炕屋去的人越来越多了。人们一旦闲下来,就说:走,找老杜“喷空儿”去。于是,老杜住的烟炕屋就成了汉子们“喷大空儿”的地方。在平原,“喷大空儿”就是谝闲话的意思。这在上层叫做“清议”或者称之为“交流”,在民间就是“喷空儿”了。天南地北,贩夫走卒,皇帝老儿,说到哪里,就是哪里。当然,这里边也有长见识的含意。人们相互间熟了,熟不拘礼,来了就往屋角里、门坎上一蹲,听老杜“喷空儿”。

这时候,人们都忘了老杜的“帽子”,老杜自己似乎也忘了他头上还戴着“帽子”呢。一到晚上,老杜的烟炕屋就热闹起来。老杜说……我准备给中央写封信。是时候了,我看可以解放台湾了。人们都瞪大眼睛望着他。老杜说:你们知道么?吴庭艳,越南的吴庭艳被击毙了!这时,有人小心翼翼地问:这个啥子吴庭艳,是干啥的?有人马上说:你懂个球!听人家老杜说。老杜说:这个,吴庭艳嘛,是越南的总统……这还不是最重要的。还有一个消息,大好消息。你们知道么?美国出大问题了,肯尼迪被刺!又有人问:肯尼迪是谁?有人立即制止:你管肯尼迪是谁呢?听老杜说呗……老杜说:总统,美国总统。这个肯尼迪,还是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,只有三十六岁,死了,被刺了。美国黑人也不断地上街游行示威。所以我说,是时候了。

白天里,老杜依旧去挑尿。有人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问:老杜,你那信,给中央的信,写了么?这时候,老杜大约意识到了他的“帽子”,就含含糊糊地说:正斟酌呢。我得斟酌斟酌。那人说:是,那是。你这么大学问,给中央上书,可不是小事……老杜说:那是。路上再碰上谁,就有人打招呼说:老杜,夜里可早点吃饭,再给说说美国的事。美国,那啥子“丁”啊……老杜说:马丁,马丁·路德·金,是黑人领袖……

一天,当老杜挑完尿,又到大队部去看报纸(大队部里有一份《人民日报》)的时候,老姑父见了老杜,说:老杜,听说你要给中央写信?老杜一怔,说:我,我是说,那个啥,解放台湾……老姑父瞪了他一眼,摘下帽子,摸了摸他新剃的头,光头,什么也没有说。老杜脸色变了,连连点头说:知道。我知道。

这年冬天,到了下雪的时候,无梁村妇女们一个跟一个学,突然都围起了绛红色的围巾。那些在城里有亲戚的年轻姑娘,还专门托人从城里捎回了很艳的玫瑰红围巾。过年时,村街里走着一片红,石磙上晃着一片红……很喜庆。只有老杜不再围围巾了。他怕村里人说他。老杜的围巾束在了腰里,他说这样暖和些。

第三年,老杜由于表现好,就被派到村里的小学教课去了。

老杜大概很愿意当教师。不知怎的,老杜突然就傲起来了。他特意去镇上理了发,梳了个偏分式,还上了些头油,看上去明晃晃的。老杜再一次换上了他的四个兜的干部制服,脚上换了一双皮鞋,那皮鞋原来一直在箱子里放着,还是双三接头的,他咔咔地走在学校院门口,引了很多孩子看他的脚。老杜扶了扶眼镜,说:同学们早……我们都愣愣地望着他,一时像傻了似的,肃然起敬。

当治保主任在学校门口碰上了老杜的时候,他“哟”了一声,眼珠子瞪得像是要飞出来,他说:老杜,蚂蚁上树了?还穿上皮嘎了?神气呀。

老杜不好意思了,赶忙解释说:主任,给学生上课,那个……得注重仪表。

治保主任看着他,说:哈?一表?啥子表?

老杜郑重地说:我作为教师,仪表要整洁。

治保主任手一背,鼻子里哼一声,说:好,一表好。你这人哪,一表,那就……一表吧。还有,你不是要上书么?到时候,老蔡说了,得审审。

老杜哑了。

当年,小学校长苗国安也是无梁的女婿。当他在校长室第一眼看见老杜时,竟有些手忙脚乱。他先是下意识地忙把“扁”起来的裤腿捋下去,接着又把踩在椅子上的一只脚放在地上,挺了挺腰板……突然又觉得不妥,庄严地咳嗽了一声,说:老杜,进来吧。

当杜老师从校长室里出来时,就显得不那么神气了。这时候,他才明白,他只是一个临时的代课老师。据说,苗校长还特意点了他一句,说:老杜,你可要注意,你戴着“帽子”呢。老杜惶然说:知道。我知道。他夹着两本小学课本,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从校长室走出来。在校园里,他一路走一路摇着头,嘴里不满地、嘟嘟哝哝地说:我大学毕业,让我教小学三年级?太小儿科了吧?!

可是,虽然只让他教小学三年级,他还是很高兴。那天,当他站在讲台上的时候,他的头忽一下就扬起来了,他扬头的姿态潇洒极了!他的头偏着往上一仰,拿起粉笔,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下了三个大字:杜秋月。尔后,他用粉笔点着黑板上的字,朗声说:同学们,认识这三个字么?杜、秋、月。这是我的名字,我就叫杜秋月。就是《红楼梦》诗句里“一轮明月才捧出,人间万姓仰头看”里的那个“月”!说着,他在自己的名字下重重地画上了两道粉笔印!

接下去,他又刷刷地在黑板上写下了两行诗句:虚负凌云万丈才,一生襟抱未曾开!写后,他拍拍手上的粉笔末,清了清喉咙,大声问:知道这是谁的诗么?——李义山,也就是李商隐。

说完,他站在讲台上,望着下边,怔怔的……

我们傻乎乎地望着他,这几乎是傻对傻。他迟疑了片刻,突然说:哦,你们,三年级是吧?不明白是吧?你们,这个,这个这个这个,还小……以后,以后会明白的。现在,上课。今天,今天讲……他翻开小学课本。

我们齐声喊道:小猫钓鱼!

他说:那就小猫钓鱼。

从此,杜秋月就成了我们的三年级二班的老师。我们私下里都叫他“杜眼镜”。杜眼镜教我们语文、算术、美术、音乐兼体育。上课时,杜眼镜喜欢用粉笔头“点名”。在课堂上,要是哪位同学打瞌睡了,他就掰一小节粉笔头,把粉笔头拿在眼镜片前,晃晃,以瞄准的姿势,“啪”的射出去。可他总是把粉笔头射偏,尔后再来一次……十不抽一会射在脑门上,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!

杜眼镜上课与别的老师不同。他会不时地改变上课的方式。有一次上课钟声响过之后,他竟然把我们全班学生带到学校的操场上,讲的却是算术课。

那天上午,他把一块小黑板绑在篮球架的横梁上,让我们在操场上列队站好,尔后他突然跑了……我们就那么列队站在操场上,不知道他要干什么。有同学问:这不是算术课么?有的说:改体育了。

过了一会儿,他又匆匆地从操场后边绕过来,推来了一辆破自行车,那是从老姑父那里借的。他把车子扎在我们面前,大声问:同学们,这是什么?

我们大声说:洋驴!(那时候,我们把自行车叫做“洋驴”。放学后,我们常常站在大路牙子上,齐声喊道:骑洋驴,戴手表,老子不干你吃屌!)

他说:这叫自行车,上海产的“永久牌”自行车。知道上海在哪里么?

我们大声说: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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